谢飞在南方一家保险公司做理赔工作。这天早上，他像往常一样整理着接收的传真。一份特殊的传真引起了他的注意，这是一份事故经过的文字说明和两张传真照片，上面盖了一个不太清楚的公章。
“2005年12月9日下午3点左右，我厂员工刘文军在厂房正常作业时，不慎被机器的导电板击倒。现已住院治疗，至今一直昏迷不醒，成了‘植物人’。因我厂已向贵公司投保雇主责任险，因此望贵公司能尽快处理，积极理赔。来电来函请与朱先生联系：13798345***。深圳市新希望模具厂。2005年12月16日。”
如果当事人变成植物人，那这个理赔就比较麻烦了。谢飞心里咯噔一沉，赶紧请示了一下部门崔经理，两人决定下午一起去事故现场看一下。
新希望模具厂的业务是刚刚转到理赔部的小胡做下的。中午吃饭时，谢飞和小胡谈起了这件事。小胡很着急，这种大案子，出在任何一个业务员身上，都会很为难——不赔，客户那边交代不过去；赔了，公司这边又蒙受重大损失。小胡沮丧地看着谢飞，苦笑了一下，露出了门牙上那几道嗑瓜子嗑出的锯齿状凹槽，无奈地扒拉着面前的饭。
下午谢飞和崔经理一起来到了新希望模具厂，问清大概情况后，两人又查看了事故发生后的现场照片。这时，他们发现照片中平整干净的水泥地上有一小摊血迹，旁边有几个不规则的小白点。据朱厂长说，那是当时伤者摔掉的门牙。回公司的路上，谢飞问崔经理该如何处理这起理赔事件，崔经理说还不一定赔，多半会先拖着，不用太担心。
转眼就到了年末，这天是小胡的生日，他租了一个KTV包房，邀请部门的同事都来参加通宵聚会。整个晚上大家都玩得很开心，轮到小胡切生日蛋糕的时候，他不小心把塑料刀叉掉在了地上，站在一旁的谢飞弯下腰去捡，却猛地发现地上散落着两块小小的不规则白色固体！
那是几颗人的牙齿！谢飞顿时吓得呆立在那里。一旁的崔经理扭头看了一下，脸色也为之一变，他马上抓了一张废纸，弯腰把那几颗牙包起来，不动声色地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。
这件事过后没几天，谢飞就接到了朱厂长的电话。朱厂长说，刘文军已被医院正式宣布死亡。刘文军的父亲天天到厂里来闹，索要赔偿。朱厂长问保险公司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给出理赔决定。谢飞有些尴尬，只好说会催上面的领导尽快给出答复的。
但怪异的事情又紧接着发生了。第二天早上，谢飞刚上班就收到了一封奇怪的电子邮件，内容只是简短的一句话——“赔我钱，我要买牙……”谢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，只觉一股冷气从头顶漫上身来。难道是那个刘文军……来要钱了？
正恍惚中，小胡急匆匆地跑来对谢飞说，他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信，内容是简短的一句话——“若不赔钱，以牙还牙。”
他们两个赶紧找到崔经理说明情况，崔经理打开他的信箱，发现里面居然也多了一封新邮件——“我的牙呢，你扔哪了？”
这一系列诡异的事情，让三个人心里都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。小胡小心地说，一定是那个死去的刘文军搞的事，他这就去买点纸钱，给那个刘文军烧烧，不要让他再缠着他们。说完他就出去了。可直到下午上班时小胡都没回来，他的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。
第二天谢飞到公司后，照例准备接收一些传真。传真机发出了“嗡嗡”的启动声后，突然熄火了。谢飞估摸着，可能是卡纸了，伸手就去提那张纸，那张纸被什么东西卡得很紧，他又继续加了把力，突然，那截纸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，随着谢飞的手噌地一下就蹿了上来。与此同时，几件零碎的小东西被带了出来，掉在了桌子上。
本以为是传真机的什么部件，谢飞急忙看去，结果哪里想到——竟是两颗人的牙齿！周围好几个女同事同时惊叫了起来，其中有一个大喊：“这……这怎么那么像小胡的牙齿？”一句话喊得谢飞脑子里“嗡”的一下，他凝神看去，只见那两颗牙果然有些眼熟——牙有些大，显然是门牙，而且牙端还有两道一般人没有的锯齿状凹槽——真的就是小胡的！
崔经理赶忙报了警。这时谢飞突然想起小胡收到的那封邮件——“若不赔钱，以牙还牙。”他打了个寒战，突然感到自责——如果他们当初尽快赔出这笔钱，小胡不就没事了么？而现在小胡却下落不明，生死未卜。
朱厂长无疑是有最大的嫌疑。第二天，他就被带到了警局。但是接下来的审讯工作开展得并不顺利，朱厂长一口咬定他与小胡的失踪无关，也更没有可能连夜将小胡的牙齿放到传真机里。朱厂长的工厂、仓库、住所以及小胡的住所等所有相关的地方，都被搜了几遍，但是遗憾的是，连小胡的人影都没有找到.
恐惧瞬间传遍了理赔部的每一个人，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会轮到谁，更不知道导致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的是一种什么力量。每个人都想尽早了结那个案子，免得整日整夜的提心吊胆。公司终于同意赔款。案子很快就结掉了，包括医疗费、死亡赔偿金、丧葬费、被抚养人生活费等100多万的赔款一次性支付给了新希望模具厂，又由新希望模具厂转付给了死者的父亲。从此没人愿意再提起这件事。
转眼两个月过去了，春节快来了，警方每天都在努力做着搜救工作，却仍没有得到小胡的半点消息。生不见人，死不见尸。
还差几天就是春节，外乡人都急着往家赶，谢飞也不例外，连夜守候在火车站售票窗口，排队买票。大厅里的灯光很暗，谢飞却猛然觉得前面正往外走的一个人的走路姿势很熟悉！正当他仔细看去的时候，那人却拐了下弯，隐没在人群里不见了。那是……小胡？谢飞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劲儿，他赶紧向崔经理说明了情况。
下午，谢飞和崔经理驱车前往新希望模具厂。到达目的地后，他们顿时惊住了——原先的厂房、仓库已经人去楼空，大楼的正门上了一道大锁，上面横着一张白纸，写着“厂房招租”四个字，还留了一串电话号码。他们照着号码打过去，接电话的是厂房的主人，他说新希望模具厂春节前后就变卖财产关门了。
春节前后，正是他们刚刚获得赔款的时候。崔经理和谢飞挂掉电话，迅速报了警。警方立即调整了侦查方向，追加小胡为犯罪嫌疑人……一个月后，小胡在老家被抓获，被捕的时候，他那两颗新的烤瓷门牙才刚装上去一个礼拜
经过连续三个昼夜的审讯后，小胡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，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。原来，他利用自己保险业务员的身份，与“朱厂长”勾结，低价租赁厂房、设备建起了名义上的工厂，然后迅速签订了保险合同，试图寻找机会共同骗取保费。小胡进入理赔部门后，觉得时机已到，于是开始着手人为制造保险案件。这时一个叫刘文军的外地员工进入了他们的视线，他是个孤儿，且刚来深圳不久，无依无靠。于是朱厂长在出事当天把机器的防漏电装置偷偷关闭，使其被高压电打成植物人。出事之后，朱厂长立刻向保险公司索赔。
几个月后，传来消息——因犯故意杀人罪和金融诈骗罪，“朱厂长”和小胡被双双判处死刑。
执行死刑的时候，已经进入了晴朗的夏天了，在这城市某一个不知名的角落，两颗子弹射穿了“朱厂长”和小胡的后脑。
小胡的烤瓷牙，被子弹冲出，掉到了草地上，他已经没有办法去想起几个月前，他忍着剧痛，让朱厂长敲下他的两颗门牙时的情景了。以牙还牙，以命偿命，人世间果真是报应不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