标题：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的前世今生

--朱海辰

一．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背后的书

在这里，我要讨论的是王受之先生的一本老书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。因为它老，而且没有后来者，所以已经被看作权威著作了。由此也可以发现，许多时候，所以存在“权威”，只是因为你别无选择。不过，在正式展开讨论之前，首先要说明的是，我无法确定以下的文字针对的是王受之先生本人，还是美国人Philips Meggs。

因为实质上，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只是后者的《A History of Graphic Design》的中文扩写版而已。所以，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轻松地拥有了母本的许多优点，还横生几多有辱母本的硬伤。所以，我们的评论必须建立在对两书必要的比较上。

视觉传达设计的历史本来就是一团乱麻，加上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的形成背景又如此复杂。所以，读这篇评论的人，要和写这篇评论的人一样，需要一点耐心。

二．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的译名

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讨论的是“平面设计”的历史。需要注意的是，柴常佩在翻译《A History of Graphic Design》时，截取了现当代部分，成书为《20世纪视觉传达设计史》。“视觉传达设计”一词由此登上中国舞台。王受之先生在这里没有使用“视觉传达设计”一词，而是沿用“平面设计”一词指代“Graphic Design”。Graphic一词在英语中意为“图的、图解的、图示的，书写的、书法的，绘画的、雕刻的，印刷的”。这是一个从动态角度描绘工具、技术特点的词汇。而“平面”一词，则是一个描绘静态技术后果的词。这一现象产生的原因大致有二。一是，汉语动态词汇的表现力天生不足。二是，中国人习惯用静态的眼光对待世界、对待学术。比如，国外的自由艺术系、自由绘画系，到了中国就是油画系、国画系、版画系等等。全是用静态的、一时一地的结果，来定义动态的、变化的、拥有无限变化可能的现实。

对于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讲述的内容，“平面设计”不是一个足够宏观的概念。对于这部历史中的许多部分，它不具有足够解释的力量。对于这部历史即将、已经发生的延续，它无从有效地展望。“视觉传达设计”是一个比较合适的译名。虽然它拗口、琐赘。圈内的人不喜欢，圈外的人不服气。但这是汉语固有局限性造成的，是一个不得不接受的事实。

三．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的写作手法

点、线、面结合的手法，是史家历来遵循的写作手法之一。这样的方法很适合编撰通史类文献。

《A History of Graphic Design》作为一份通史性质的文本，Meggs给出的叙事框架，堪称一个范例。该框架科学精到，把繁杂的平面设计历史内容进行了合理的有序安排。能够帮助学习者清晰地认识到平面设计历史与方法的各个主要方面。对于理论学习研究者，更可以学习怎样在纷纭的设计历史现象中整理线索、提炼重点。

王受之先生套用了Meggs原著的基本框架。在这个框架内，平面设计的历史被分割为技术、门类、风格、理念、人物、专题、个案、教育等条块。以各个时代不同特点为侧重点，交织使用通史，断代史，类别史的编写手法。条理清晰，重点突出。很好地重现了平面设计历史的风起云涌、错综复杂。www.dolcn.com

1.技术
不管艺术家们是否乐意，科学技术才是推动人类历史最大的引擎。“技术”在平面设计发展历史中的作用是不可替代的。这也是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重点讲述的。譬如，古腾堡金属活字对印刷品推广的促进，蒸汽机技术对印刷技术的推动，排版技术机械化对印刷技术的推动，摄影技术对平面设计方法的影响，石版技术发展对平面设计方法的推动，电脑技术对平面设计的影响，等等。这些内容都列为重要章节专门讨论。

这样地进行讨论，即符合事实，又可以帮助学习者认识到科学技术在设计实践领域的重要意义。

2.门类
“门类”是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的另一个讨论内容。这个“门类”可以分为两大块。一是基础要素门类，二是专业设计门类。

基础要素门类包括字体、插图、摄影等平面设计基本要素的发展概况。其中，字体与摄影在书中的各个时代被反复论述。让学习者认真地意识到，平面设计的发展历史，同时是字体与图形的发展历史。学习平面设计，必须认真研究字体与图形的有关内容。

专业设计门类，包括早期的书籍、海报、看板、路牌，到近现代的编辑、目录、企业形象等门类。在平面设计历史的不同发展阶段，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都撷取了具有代表性的设计门类来突出该时代的平面设计成就。譬如，20世纪初期的书籍与海报，20世纪后期的编辑与企业形象。www.dolcn.com

3.风格
“风格”，是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关注的又一个重点。平面设计由艺术家、设计师创造，风格语言往往是他们最倾注身心的。

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对风格的论述从维多利亚时期开始，历经工艺美术运动、新艺术运动、青年风格、维也纳分离派运动、现代主义、构成主义、风格派运动、国际主义、后现代主义，以及在当代涌起的许多风格现象，如新浪潮、旧金山派、乡土风格等。

这部分的介绍很有价值，可以帮助学习者厘清纷繁的平面设计风格现象，进而对风格问题能够有自如的认识与把握。

4.理念
“理念”在平面设计中似乎是个不存在的现象。但不能否认，的确存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人。只是他们的工作淹没在潮水般的平面设计中了。

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对平面设计师曾经有过的专业理念进行了整理与挖掘。突出的如，Peter Behrens的探索，构成主义设计的意识形态理念，包豪斯的理念，瑞士风格的产生，乌尔姆学院的系统化视觉表现，观念海报的实验，等等。

由于平面设计工作的繁杂与转瞬即逝，设计师的理念倒不容易象他们的作品那样得到传播。这样的现象，使人们容易误以为，平面设计是短暂的、肤浅的。但这种观点不完全符合事实。这就更需要我们做设计、写设计的人注意去创造、并整理。

5.人物
人物研究是社会史、美术史、建筑史的重要版块，但在平面设计理论界还是一个较大的空白。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在阐述宏观历史时，注意塑造了一些重要的历史人物，使得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显得更为有血有肉、真实可信了。

这些重要人物不仅有设计师、艺术家、教育家，甚至有企业赞助人。在此不一一赘述了。

6.专题
设计历史中一些现象很难用绵延的线索来收拢，所以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另有一个重要版块——“专题”

“平面设计的观念表达”是个重要专题。它记述了20世纪中期西方设计师在平面设计的个人表达上取得的重要成就。这些设计师多是该时期的海报设计师，他们的作品具有深厚的艺术表现力、强烈的社会意识形态情结，为20世纪的平面设计增添了浓重绚丽的一笔。专题“美国的平面设计”，独立地反映了在美国这片独立的土地上，平面设计相对独立的发展面貌。“二战后的日本平面设计发展”记述了战后日本在平面设计领域取得的巨大成就。

7.个案
“个案研究”也是设计理论研究的重要版块。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选取了一些具有原创性、代表性、独特性的个案，作为历史的关节，扭活了整部历史。譬如书籍作品《莎乐美》，《哈伯周刊》、《青年》等著名的杂志编辑。尤其是在讨论企业形象设计时，几乎都以个案讨论为主，如哥伦比亚广播公司、新海文铁路公司、日本诸大公司、卖国联邦设计改进计划、奥运会视觉系统等等。

这些专题个案的介绍，有助于学习者深入理解该设计门类，也使整个平面设计历史显得丰厚与真实。

8.教育
“教育”在现代设计历史中占有重要地位，学院曾经是原创性设计观念的发源地。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介绍了包豪斯学院、瑞士巴塞尔学院、德国乌尔姆学院在教学与实践领域的创造与先锋作用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王受之先生为了膨胀篇幅，在繁言赘语之间，也增添了为数可观的辅助史料。这样一来，该书占有的史料的确大大超过了Meggs的原著，也就更加适合初学者体会具体历史的细节了。而且，王受之先生罗里巴嗦拖泥带水的口语式行文，倒也比较适合层次较低的学习者。设计在线.中国

四．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损失的原著光彩

相形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，Meggs原著的优点弥显突出与可贵。

第一，作为一个历史的讲述者，Meggs坚守了科学的工作方法。尽量客观、明晰地记录历史，把得出结论的权力留给读者。这在他为该书撰写的前言中表达得很清楚，大意是，“写史者为了在纷繁复杂的史料中理出头绪，经常会努力制造一个理念的框架，这是危险的。”关于史论的治学方法，王受之先生曾为自己辩护。说他拥护“新史学派”，据他说这个学派的观点是“历史靠后人为它组织意义”，所以他可以自由发挥。其实他是借人家严肃学派的严肃观点，为其东拼西抄二手资料做狡辩。在其所谓“王受之设计史论丛书”中表现出来的史论观，我是深恶痛绝的。但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，在此就不赘述了。

第二，作为一个学者，Meggs表现了节制的美德。在取舍材料、 阐述观点时，言斟句酌，惜墨如金。并且文字优美，即使在经历翻译损失之后，尚能感觉到严谨、节制，而不失优雅的行文风格。设计在线.中国

五．《世界现代平面设计史》引起的思考

中国现代设计发展逾30年，学术理论研究基本停留在引进、介绍水平上。90年代以后，时代发生了很大变化，功利主义抬头，体制恶疾不除，学术腐败层出不穷，这是青年后学应当警惕与抵制的。我们呼唤在新时代，中国设计理论界遵循实事求是的态度，产生一些具有原创性的成果。

伟大的时代需要伟大的精神，伟大的精神由伟大的人生产。如果我们否定这是个伟大的时代，肯定自己是一群营且苟活之辈，我们尽可以在社会这堆大脓包上找个空子钻下，舒舒服服地吸吮个饱。比如攒一套《XXX设计史论丛书》什么的，并不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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